吕游选诗(023)//李小歪就是李洁夫

《吕游诗界》诗刊总第(37)期
吕游选诗(023)期
题记:今天继续推出李洁夫的诗歌。上一期反响不错,就像相声演员表演成功后,返个场。同时,我们推出郁葱老师关于李洁夫一组诗歌的评论,希望有助于大家较全面的了解李洁夫。(吕游)
本期诗人
(排名不分先后)
郁 葱 李洁夫
“吕游选诗”主持人:吕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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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游选诗—诗人影踪
诗人李洁夫和诗人合影。左起:李洁夫、杨黎、陈超、小虚。吕游选诗—封面诗人
李洁夫的诗
李洁夫(河北石家庄)
合影
跟杨黎合过一个影
这是我跟最高档次的诗人合影了
我像宝贝似的珍藏着
没事了就拿出来看看
没事了总拿出来看看
甚至半夜三更偷偷地拿出来看
杨黎就是杨黎
杨黎太他妈杨黎了
我越看越像极了
我们村的二牛子
平原里
“在冀南,平原里很小
小过我的童年和眺望
蓝天。蝉鸣。白云。黄牛
装满了几十年的记忆
但是平原确实很小
平原里就那么几户人家
棉花。小麦。玉米。谷子
比平原上的人脉关系都清晰
简单地随便一抖就能把周边
方圆几十里的亲戚串起来
平原里,在冀南
仅眼睛那么大
从记事开始我就知道
平原里是我的村庄”
在广府
即使文可安邦,即便武能定国
走出岁月深处的武家大院
古城十里
鼓角和呼号已被岁月带走
无垠的天际和叹息下面
护城河的碧波湮没千年风雨
在广府
一双双眼睛都在凝视
一处处故居都已成空
没有谁能留下什么
除了传说
云朵下面走着云朵
风的前方仍旧是风
李洁夫,邯郸曲周县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燕赵七子”之一。曾任《女子文学》杂志编辑、《女子文摘》杂志首席编辑,同时兼《诗选刊》杂志编辑。现任《燕赵晚报》社会新闻部主任。著有诗集《诗,或者歌》、《呼吸》、《至爱》、《三色李》(合著)、《在河以北:燕赵七子诗选》(合著)《时光碎片》《我对这个世界的要求越来越少》等。
吕游选诗—评论
一个村庄的诗歌史:解读李洁夫诗歌《平原里》文 / 郁葱

作为河北诗歌精神延脉的传承者,作为河北诗歌乃至当代诗歌的标志性符号,“燕赵七子”诗歌群体近两年的创作异常活跃,他们的诗歌写作相对独立,又有着内涵相近的艺术追求,艺术上日渐成熟,2017年5月,花山文艺出版社推出“燕赵七子”诗丛,将“燕赵七子”这一诗歌群体的诗学意义进一步呈现。在《在河以北——“燕赵七子”诗选》的编后记里,我曾对七位诗人的写作有过概括:东篱的沉实和深邃,李寒的内敛和忧郁,北野的深度、含蓄和广阔,见君的隐忍和神祇,李洁夫的随意和多变,宋峻梁的简单和澄澈,石英杰的厚重与舒展……这些差异造就了他们的共同与不同,这些特征展示着他们各自的高度。
这里我要谈一谈李洁夫,说李洁夫是由于有话可说。李洁夫是2017年度“燕赵七子”中让我最为刮目相看的、给我惊喜最多的一个。按照一般的写作惯性,我无法想象李洁夫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写出《平原里》这样一部诗集,他几乎是跨越,从我们之前对洁夫固定的模式认定到这部《平原里》,他几乎是一种颠覆,一种跨越,这种颠覆和跨越的对象都是他自己,他的冒险精神让人敬重。平原里是李洁夫从小生活的村庄的名字,诗集以叙事的方式记录了诗人的出生背景、生活环境以及走出这个村庄后回过头来对它的眺望和审视。在这个称为“平原里”的地域,他的放置和浓缩了更为广阔的地域史和心灵史,我没能想到,一向心直口快、大大咧咧、善于自嘲的李洁夫会把他的诗歌建筑做得如此恢宏和别样。在诗中,他这样谈及他创造出的“平原里”:
“在冀南,平原里很小
小过我的童年和眺望
蓝天。蝉鸣。白云。黄牛
装满了几十年的记忆
但是平原确实很小
平原里就那么几户人家
棉花。小麦。玉米。谷子
比平原上的人脉关系都清晰
简单地随便一抖就能把周边
方圆几十里的亲戚串起来
平原里,在冀南
仅眼睛那么大
从记事开始我就知道
平原里是我的村庄”
《平原里》可以看做是李洁夫自传性的一首长诗,又可以拆解开来,让那些文字独立成章。我在“燕赵七子”诗丛序言里称“这是一首延绵的、具有史诗性的长诗,它指涉家族命运、时代变迁、生活波折和个人成长,同时指涉作为整体的‘大我’、作为个体的‘小我’、在生活和时间之外游离的‘隐性自我’,以及追问和审视着的那个或那些‘超我’……在《平原里》,李洁夫试图建立属于他个人的精神聚集地和归宿,在这个被称为‘平原里’的区域放置他浓缩的前几十年。”
用一句话或者一段文字来概括李洁夫的《平原里》,还真是一件挺困难的事儿。洁夫曾跟我说过,“平原里”一直是他深刻心中的一道疤痕,一种铭心刻骨的成长记忆。洁夫最先的设想,是把自己的成长经历,按照小说的框架来组织、结构,以“平原里”为背景,从个人的苦涩童年,到他略显青涩的青年,从冀南平原的黄土大地,一脚踏进北国都市的快节奏生活。这期间的人物、环境、心境都在不停变换,也所以才有了主人公“李小歪”“李德周”“李洁夫”等身体和灵魂里不同的角色,在这些人物和角色的厮杀与争斗中,游离在身体和灵魂之外的诗人,渐趋成熟。
“可是我是谁?
此时我并不叫李小歪
或者准确地说李小歪并不是我
我的身体里住着另一个我叫李德周
我的灵魂里住着一个我叫李洁夫
这么多年,我多次见证他们的厮杀
和争斗。但是我从来都无动于衷
游离在我的身体和灵魂之上
我有时会冷冷地盯着这两个我
诧异他们是谁,跟我有没有关系
俗语云不管是东风压倒西风
还是最终西风压倒东风
因为我知道那两个我都不是我
他们最后能压倒的可能仅仅是我的漠视
或者说。他们最终也只能是被岁月压倒
由此说来,我是谁并不重要
平原里臭儿家有三个孙子:
李小歪、李歪歪、李二歪
我仅仅是两个我的影子
有时是朋友,情同手足
有时是敌人,水火不容……”
李洁夫的《平原里》语言简洁质朴,纯净自然,活泼多变,不回避口语、俚语的自然使用,是洁夫诗歌的特点,“我手写我心”,他的诗多是一种发自于心灵深处的追问和对生活现实的体悟,主体性极强。他的诗歌,“自我”是凸显的、强化的,毫不隐藏地矗立于语句的“前台”,不造作、不伪饰。读他的诗,我们可以清晰看到那个有特点的人,有弱点的人,甚至是小有“瑕疵”的那个人。在《在河以北:燕赵七子诗选序言》中我曾这样评价李洁夫,我以为他“代表了河北年轻诗人的一种状态:隐忍、不矫情、恬淡、不做作,直面人生,沉潜心灵,努力在不事张扬的生活状态中挖掘生命和世界的秘密。”习惯并熟悉了李洁夫诗歌写作里情感的抒情和浓烈,2017年,洁夫的诗集《平原里》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独特享受。让我们看李洁夫诗里的村庄:
“平原里的天空来自千疮百孔的战乱
无垠的田野下奔跑着一群孩子
他们距离我很近,挥舞着手 衣衫褴褛
但我看不清他们的面孔
大多时候,我只能听到他们的呼喊
如今,我是李小歪
我要到光阴的深处,找到你们
我要向上帝索回
对你们的处置权”
《诗刊》原主编、中国作协诗歌委员会主任叶延滨称李洁夫的诗是自然、恬静流淌的诗:“明快、亲切、有温度。”中国作协创研部主任何向阳评价李洁夫的诗:“要表达的爱丰富而复杂,但又纯粹又简单。”洁夫的《平原里》像我印象中的平原志,与北野的《燕山上》、东篱的《唐山记》、石英杰的《易水辞》等诗集一样,李洁夫这部诗集《平原里》明显带有了其独特的地域性符号标识。他显然有为他的土地撰写诗歌史志的企图,这也正是我所看重的。他说:
“平原里
起于盘古
终于小歪
女娲为平原里手绘了天空
小歪创立了云朵下的庙宇
庄稼。牛羊。汉奸和数不尽的穷人
连年的战乱将史志记载遗失
如今《曲周县志》略有描述
小歪仿若成了罪人或堤上村的异类
如若你找小歪
只需石家庄乘车直达
村东标志性的建筑是破庙前一棵歪脖酸枣树
这是小歪的爷爷回家的地方
村民都说小歪是从这里走出
初中毕业,只读了3个月高中
当年,出门的时候。都说他像个傻子”
关于诗歌写什么,这些年实在说了不少,但无论怎样的抒情和叙事,都要归结到一点,就是写人。从这部诗集里我们看到,一个从简单抒情到走向回归的诗人呓语般的自白,回归到对自身的刻画,这是诗的正途。不难看出,李洁夫的状态如他诗中所说:“我是如此执着地爱着这个世界/爱白日的光亮,也爱夜晚的寂寥/爱流水的恬淡,也爱血液的温度/我是如此痴醉地迷恋尘世的生活/爱奢侈的浮华,也爱简单的贫瘠/爱相聚的喧嚣,也爱独处的孤单//我是如此高调地爱着,爱每一个女人/爱每一分炽热每一寸光亮每一分温暖/爱决绝也爱圆润,爱凌厉也爱柔软。”洁夫说,“庄稼收割后还是庄稼,乌云吹走后还有乌云。”因为“前半生说的话太多了/我决定下半生做个哑巴。”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转变和精神回归。但是,必须承认,经历过人生所有风雨和浪涛之后他的内心仍然是温暖的:
“她:忽然想送上祝福
他:多年前的星子亮到现在,让他感觉总是暗夜
她:但是有光
他:那是路灯,或是他心中的月亮。但都跟星子无关。
她:回忆是光,虽然羸弱,但真实
他:回忆是夜,黑暗中不需要回忆刺伤
她:平行线就没有温暖吗
他:记忆中,所有的夜晚已不再闪亮”
“平原里”最大的特点是反常规,“不按常理出牌。”特别是其中比较明显的是一些诗歌一个标题也没有,为了突出,正文用了黑体,并且用一些小星号隔开,以及“小歪的话或小歪的语录”等篇章,这不仅仅是在形式上出奇,你可以说它不是我们一般理解中的诗,但是它的的确确是一种独特的诗体。实际上,李洁夫的写作已经突破了我们日常认识中诗或非诗的文本概念。仔细翻读,发现洁夫的《平原里》都是一首首独立的作品组合起来的。洁夫也曾提到过,写作《平原里》之前有些忐忑,对自己的一些诗作并不满意。诗人大解建议他,就像盖房子,一块普通的砖,也许并不能显示出来它的价值,但是把它组合到一起,把它们盖成一座楼,那么,这块砖就可能提升和改变了原本的意义,甚至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和光芒,因此现在呈现的句式显然是作者的刻意。而在李洁夫语言构筑的宫殿之外,真实的(抑或是虚构的)小歪是这样的:
“天空暴风骤起
雾霾终将散
小歪还是小歪
日子还在照旧
小歪没傻,也没疯
小歪至今活得很好
在耀眼的阳光下
像一个无赖一样活着”
李洁夫带有自嘲特征的文字让读者与他更近了。洁夫问我这部诗集里面是不是有一种随性之气,我倒觉得,用一种轻松诙谐的表达方式,疏解和梳理内心的沉重和生活的重负,这没有什么不好。昨晚读一部大师们的轶事,你看那些博学多识的人,大都有一种近乎虔诚的谦恭和自嘲,那是骨子里的自信,不炫耀,不张狂,不急不躁,有很节制的温和。这是有内蕴的心性,自信了才自嘲。现在的李洁夫,有了一些这样的从容和坦率。
“乡下的茅屋,已经被秋风所破
此刻,我在北方。记忆的野草已疯长到天上
北风站在比我还高的地方,裹挟着我的孤单
一路向南
年届不惑,我渐渐腐朽的躯体已经能够接受
季节的变换,岁月的更迭以及乌云咳嗽
土地感冒留下的震撼、洪荒、火焰
虽然始终能做到让自己的心平静如水
我已在北风深处种植荒凉充当故乡
如今的我在北风的凛冽里依然站成一种眺望”
李洁夫笔下的平原里苍凉而浩荡,不知道为什么,我先入为主地认为这样的诗作就应该有与生俱来的沧桑,这与我的经历和对这片土地的理解有关,这块土地的厚重注定了这首长诗的厚重,我欣慰地看到,李洁夫满足了我的期待。强烈的现代意识,强烈的自我审视,强烈的个人主体和创造感,加之对乡村“史”的叙述和建构,让这部《平原里》变得阔大丰厚,意味悠远。
许多时候,一个人的历史,就是一代人的历史,这是我们这一代人经历的特点,这是悲哀,是尴尬,也是幸运,因为你记录了自己,记录了一个人,就是记录了一代人,一个村庄史就可能是一部中国北方农村史,一个城市的历史就是近百年中国的写照。因此,《平原里》的意义不仅仅在于李洁夫出版了一部诗集,而更在于他找到了一条路径,一条独特的,有个人痕迹和厚重感的创作路径,这对于李洁夫以后的诗歌的创作,应该是至关重要的。
2018年1月10日
郁葱,当代诗人、编审,河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郁葱抒情诗》获第三届鲁迅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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