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情深如海(流光溢彩越人歌 — 生篇(上))

红楼之情深如海
某两位更姐同好戏曲,话说高考那会儿互相还不认识,但已经有了共同花痴的爱豆,也是命中注定。。。又逢一年一度赶考时节,过来人希望同学们这场考试放松身心平常对待,毕竟,该相遇的总会相遇,比如写不完的文综论述,答不出的理综大题,又比如,若干年后的你和如期而至的更年期 。。。?(? ? ??) 无名叹惋发到这里该进入正题了,今天就跟大家说说我们同好的,戏曲。
戏曲的好处,词藻不必说,自然是好的,且相比西洋,中国乐器曲调的诉说感重于展示感,而我偏好清悠的丝竹多过华贵的金属。戏曲之美,还在于方寸之间便可以想见古往今来天上地下无尽的绚丽故事,时空万物在这里,如寥寥几笔的传神写意。几个跟斗腾云驾雾,几个剑花两军厮杀,纸扇轻摇风流蕴籍,罗帕半掩娇羞无限,一个眼风,双文张生幽期密约,一个水袖,浪尖白蛇心绪如潮……
这其间又偏爱越剧多点,远山淡水的唱腔,吴侬软语的缠绵,包括女扮生角的儒雅……这篇便先聊聊印象深刻的女小生。

王君安:最早听君安的时候她还在美国尚未回来,声音禁不得比较,且全是主观偏好,我在看了些天涯评论听了几折她出国前的唱段后,毅然决然抛弃了茅同学开始粉王同学。 终于领会到为什么那么多人沉醉于尹派的起腔,为什么有人买两场票只为听宝玉那一句”妹妹啊”。那一份曲折宛转浑然天成,犹如春水蜿蜒初生,落红曼妙将尽,腔随情走,余韵无穷。从《盘妻索妻》到《玉蜻蜓》,君安生来就是那个典雅脱俗,俊秀多情的翩翩浊世佳公子。我最开始的着迷,甚至不需要视频,只听声音,就可以忘却人间岁月今夕何年。 同样的《桑园访妻》,紧凑的行板速度,小腔如纷纷珠玉抖落,又闲适轻松,网友说有炫技的嫌疑我完全认同,这样的天赋,不炫难道要藏起来吗?初初看到早年盘妻影像反不如听录音那么激动,中规中矩甚至略显平淡,可别具一份大家公子的内敛气质,所谓幽兰空谷傲群芳,那种遗世独立的清丽,有点昆曲的意思。她回榕那几年我看过她的现场,红楼后半场和全本盘妻,也曾经在芳华排练场单独遇见,可惜彼时初入社会,脸皮薄,完全不懂打开话题,只记得她穿黑色,粉黛未施,说了些什么全然忘却,我妈在旁边替我表达仰慕之情居然还被我阻止(我到底是怎么想的),大概那些独自对着电脑下载她视频的夜晚,听着她的唱段从郊区小路赶去车站的清晨,那些年起伏的心情,对着真人反而无法言说,如同傲慢与偏见里写的,倘若心里想得少些,也许嘴上能多说一点。时光是这样流走,等到去年上海看现场版《柳毅传书》,已是老脸皮厚,结束后跟着周围粉丝大喊王君安我爱你。如果有机会再见女神,我一定不再羞涩勇敢表白。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君安复出之后台风更专注稳重,表演也更投入用情,然而我这样执着于最初的人,偏偏喜欢天资高不用功的,还是不免叹一口气,怀想流畅自如的少年风采,比如红楼前半场的宝玉,唱腔行止皆轻灵,一段扑蝶,身段极美,以及各种纯真生动的小表情,旁人无从复制,甚至本人怕都无法重来了。青春的珍贵之处,就在于当时当地,挥霍着一份不自知的美好和深情吧。
溪山十里桐阴路,雏凤清于老凤声。君安是湖绿,温文含蓄,隽永出尘。

茅威涛:说越剧就不能忽视的人物,像缓缓为我打开一扇唯美的窗,自此深陷其中。 尽管后来叛变,依然相信,她会吸引更多的人进入越剧的殿堂。 初印象仿佛是看新闻说为了《孔乙己》剃头,熟悉是因为在央视上镜率高,除了引起热议的笑傲江湖,各种晚会都少不了她,《桑园访妻》的生动,《惜别离》的浪漫惊艳,而那青涩的《奉汤》更是慰藉了异国数个清冷的夜晚,为甜姜温暖的气息所包裹。看《陆游与唐琬》则深感其用情之切。报国无门,爱妻离散,山盟虽在,锦书难托,一段浪迹天涯沉郁哀伤,那个配剑的诗人,风清骨竣疏宕旷逸,沧桑沉恸却不减玉树临风。然而我私心里最爱的仍是张生,他的酸与雅,凤飞翩翩兮四海求凰,他的痴与狂,倚我病身兮,三尺瑶琴。莞尔他的一万声长吁短叹,五千次捣枕捶床,儒雅不羁,风流无限。 有人说茅茅是戏曲界的马景涛,笑,各有所好吧,不过对她改革后的新戏无感,只因一直觉得人物塑造的成功与否,不在于角色本身有多少人文内涵,而在性格是否丰满立体。还有就是唱腔,新梁祝歌好舞好,可是唱腔缺少戏味。虽然她希望把越剧剧场打造成中国宝冢这个定位我很喜欢,但没必要一味往西方歌舞剧风格上靠,个人认为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
水流人远,画图中,旧识春风面。茅茅是宝蓝,倜傥顿挫,情深如海。

方雪雯:几乎是迫不及待要写方公子,可是除了这个名字,却又不知从何下笔。是一开嗓满台流光的邹应龙,还是敦厚搞笑的君子张秋人? 是她水波粼粼的双眼,还是灿若春阳的笑容? 想一想,音色吧,在八十年代那样音响落后的舞台上,方公子的声音,如石上冰泉,清冽甘美,如夜雪初融,霁月光风,不用说进了录音棚,一句”人去楼空空寂寂”,彻底折服,音色透亮,转折处也舒展柔和。她的表演层次丰富有烟火气,《五女拜寿》里身居陋室而心怀高远,虽处清贫依然幽默从容。 《红丝错》里不仅仅是传统暗恋小姐的穷书生,更添了三分迂呆,三分懦弱和三分实心眼,非常真实有喜感,这个书生亦没有像大多数戏里那样,落魄到最后中个状元什么的,似乎始终就是市井内安稳过小日子的老百姓,反而愈显得可亲可爱。便是《汉宫怨》里看似高高在上的少年天子,也有朴实的思念和痛苦。如今的念念不忘,是为那个梁兄,诚恳腼腆,赤子情怀。这样长身玉立的梁兄,搭配颜佳娇俏可人的九妹,居然只有舞台联唱或卡拉OK片段,不能不说是一大憾事。近年仿佛南唐遗事解冻了,还没来得及补课 ……痛惜她的离开,那本是戏曲演员的黄金年龄,也欣赏她的刚烈,断了便绝不回头。也罢,斯人已远,剩我等痴痴在此岸空守着些旧梦如烟。 虽有团庆短短的半场,聊慰相思,只那跳脱意气,终不复当初。
鉴水流,洛水流,两地相思无尽头,无尽头,何日续唱酬? 雪雯是亮白,俊逸潇洒,傲骨柔情。 

江瑶:从戏曲的角度讲,觉得江瑶在小百花里音色不如方通透,扮相不如茅大气,但是水袖特别干净利索,台步特别轻盈灵巧(外号江上飞)。而且每个她的原创角色都为我钟爱,这就很难得了。《五女拜寿》里小女婿戏份那么少,热情倔强的性格缺淋漓尽致;陆唐里的赵大官人,君子雅量,暖男一枚;至于《红丝错》,有戏迷形容以酒代茶亦正亦邪的薛春林是其童年时代第一号白马,据说瑶瑶听了哈哈大笑,我却深以为然。尤其曾经看过真正香港访问演出的片段,灯光妆容都不是光碟版能比的。她那句小生不爱檐下雀,偏喜鸿鹄破云海,听之令人胸中块垒尽消,只觉天高水阔,江山明丽,能和这样一个知情识趣的妙人儿携手同游,夫复何求。 看了采访她的文章以及她自己的文字,无端就感觉春风拂面,美玉生晕。这么多年,她就这样静静的,水际云间,从配角到主角,戏里或不羁或压抑,戏外从容莞尔,充满女人味。
无烦恼,脱俗尘,一曲心弦两知音。瑶瑶是鹅黄,清新和婉,洒脱可爱。 

夏赛丽:陆派的宗师年轻,尚见得成名时的身段惊艳,唱功脱俗,百花丛中独树一帜,清俊秀雅,闻之难忘。虽不是大派,却也数得出几位出类拔萃的后辈。要说举手投足自带华贵风流,那最爱的还是夏赛丽,竟能把木讷的梁哥哥也唱出轻佻和调皮来。赛丽的戏不是十全十美的,时而过头,时而不及,但陆派所擅的落魄贵族,怀才浪子,不正需要这恰到好处的夸张么。她与何赛飞是姐妹默契也好,互相映衬也罢,《司马相如与卓文君》一出极好,百看不厌,一个是幽谷兰蕙,一个是披扬流洒,没有丝毫的做作与矫情,只有富家千金的旷达和天子使臣的气度,素心调琴,知己知音,当炉卖酒,怡然自得,就连耍无赖算计岳父的嫁妆都显得君子不拘小节而讨人喜欢,当真是凤凰千里效于飞,乐莫乐兮心相如。华堂蓦地相逢,书斋衷肠互诉,闺房当机立断,成都夫唱妇随,临邛酒肆逢春,两地共吟白头,段段惊喜,句句动听。结局恰如卓父之言,幸如文君之愿,皆大欢喜。而卓翁、落雁、杜若、宜君、子卿几位配角,也都无一不出彩。要说词曲相合,相得益彰,浙百的几出古典华丽的历史剧真是无出其右。无奈留琴不见善琴人,司马已隔洛川水,离情杳杳,天涯路遥。
日高独拥鹴裘卧,谁乞长安取酒金。赛丽是青莲紫,闲雅疏狂,雍容清傲。

未完待续……

备注:本文插图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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